老家具

　　趙雪湄
　　數年前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當然不會忘了英倫島，蕭瑟秋風蔓延大不列顛，把個工業革命的先驅整得氣喘吁吁，手忙腳亂。但曾經的日不落帝國畢竟見多識廣，沒有就此沉淪，首相撂下身段當起了國家的促銷員，副首相親自到電臺做DJ推廣新政與民互動，財相見天兒縮銀四處咔嚓預算，老人的撫恤金嬰兒的奶粉錢什麼的都拿來做貢獻……經過這麼緊鑼密鼓一通折騰，如今還真有點乍暖回春的意思了。
　　就是在這期間的嚴峻時刻、緊要關頭，有一樣事情英國人一點兒也沒耽誤，什麼呢？玩兒。英國人愛玩兒；玩兒的投入，玩兒的分類，玩兒的動腦筋，玩兒的動靜咸宜；骨灰級的玩兒家有的是；在漫長的歲月中，英國人玩兒出了花樣，玩兒出了檔次，玩兒出了等級；玩兒的有形有樣，玩兒的有規模有層次。
　　現代體育運動不少都是英國人發明的，像足球、板球、羽毛球、臺球、網球、馬術等等；這些運動可都是當年英國人玩兒出來的，而火車模型製作則是那些好靜的英國人喜愛的玩法。
　　英國是很愛惜自己傳統的民族，換句話說英國是個很懷舊的民族；從先人那裡繼承的東西許多都被他們精心地把玩在手，並且愈久遠愈升值；因為那裡依稀藏著昔日帝國的輝煌記憶；比如英國人愛坐火車，因為英國人發明的火車，火車有英國工業文明發源地的驕傲。1804年，英國人理查德.特裡維西克發明瞭火車；1825年英國建成了世界上第一條公共鐵路；從此，英國人民跟火車結下了不解之緣……愛火車的英國人民還在火車發明一百年後的上世紀1910年，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火車模型俱樂部，在小屋子裡就能過火車癮；經過又一個一百年的發展，如今大大小小的火車模型俱樂部遍佈英倫島，數也數不清了。
　　由於火車模型有悠久的歷史淵源，有廣泛的群眾基礎，還有大大小小的俱樂部做組織依托，所以每年英國各地都會成功舉行各種規模的火車模型展覽。在金融危機的日子里，好多英國人的確手頭緊，而火車模型製作是一項非常昂貴的消遣，怎麼辦呢？於是有些人就從原材料上打起主意，原先用銅材料，換成了鐵的，塑料的，甚至有人玩起了紙模型，成本降低了許多，可那份興緻卻依然不減。
　　前不久，筆者再次參觀了一個大型國際性火車模型展覽，並再次領略了那種回歸工業革命時期的幻景（成千上萬人身穿工作服，數不清的火車汽笛嗚嗚）。並且又見到了沃利火車模型俱樂部主席阿爾夫.法贊姆。記得2009年，也是在一次這樣規模的展覽中見到過他，他是展覽的總指揮，當年乃是金融危機最嚴重的時候，可這位老先生一手拿大哥大進行全場調度，另一隻大手有力一揮指向展廳中央，說了句話頗為豪邁：“你看這陣勢，誰會相信現在正發生著經濟危機？！”這一次的法贊姆更加豪氣乾雲，他的夢想依舊是希望年年舉辦規模龐大的火車模型展。而籌辦如此展覽是一項十分艱巨的工作，更何況國家不出一分錢並且又非營利啊。
　　在展覽現場，還遇到了十分眼熟的一位資深玩家，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，攀談起來才發現，原來是彼得·沃特曼爵士，怪不得，作為節目主持人，常在電視里看見他，雖然近兩年出境不多了，可年近七旬的他還是那麼活躍。沃特曼爵士涉獵廣泛，充滿激情。他還是唱片製作人，詞曲作者（創作了大量熱門單曲），廣播DJ吶，他身兼考文垂貝爾斯橄欖球聯賽俱樂部主席；同時又是一個骨灰級的火車模型大玩家。收藏了大量古典與現代頗具商業價值的鐵路機車模型；他參與了多項鐵路商貿，並且經營著著名的鐵路企業。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英國鐵路私有化之後，他盤下了倫敦和西北鐵路公司的維修業務，買下了覆蓋整個英國的火車租賃業務……瞧瞧，整個一超人，乾脆改叫“奧特曼”爵士好啦。
　　沃特曼爵士思路敏捷而辯證，似乎和他涉獵廣泛不可分。他說英國是個傳統的國家，英國人不喜歡變化，可英國的基礎設施、鐵路系統等等，確實應該修繕更新了。英國人發明瞭鐵路發明瞭火車還發明瞭火車模型，但是所有的發明者都會面臨許多問題，因為你是第一個，在此之前沒有參照，當問題來臨時你不知如何面對怎樣解決。沃特曼回憶二十年前在香港的所見所聞，追求卓越的香港人對於不甚滿意的設施會立刻推倒重來，沃特曼認為英國人一時半會兒做不到。而當必須要拆遷重建時，七嘴八舌的反對意見便沒完沒了：在這樣一個民主國家，這事兒挺讓人頭痛，你會花大把時間數以億計的英鎊去平衡各種意見。我們現在需要快速作出決斷，需要維多利亞時代的蒸蒸日上。今天的中國就是在迅猛地發展。當我問起沃特曼爵士在他的生活中，火車和音樂為什麼能和諧與共，創造人生的快樂與財富時，他告訴我：層出不窮的創造力。他的夢想是活到165歲。
　　其實無獨有偶，英國曆史上的音樂巨匠，蜚聲世界的名校英國皇家音樂學院的第一位院長聖喬治·葛洛夫，編寫了迄今為止依然是世界上最全面、最權威的音樂辭典。這部書囊括了當時世界上全部經典音樂及其各種相關資料，堪稱音樂史上的大百科全書。而葛洛夫並不是專業音樂人，而是一位土木工程師，造橋梁、修公路，音樂只是業餘愛好。
　　有人說，音樂是流動的建築，建築是凝固的音樂；而火車和火車模型其實是行進中的建築，讓人和人的心靈暫住，凝固與流動並存，這或許是一種詮釋吧。　　（原標題：歲月流轉玩心依舊的英國人）